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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“疫”|我的集中隔離14天
發(fā)布日期: 2022-04-19 22:42:55 來源: 澎湃新聞

隔離房間 本文圖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陸玫 圖

上個月,我經歷了14天集中隔離。

自認是善于自我把控、樂觀得沒心沒肺的人,但這14天在當時以至于現在都讓我發(fā)生一些改變。這可能是突如其來的隔離教給我的:更加珍視平日習以為常的感情、聯(lián)結,重新審視自我,再度衡量精神與物質的價值。

自責和懊惱

2月底,我和老公、兒子去了趟三亞。回杭州次日一早,三亞的入住酒店有病例確診。

兩年多來,這是我們離疫情最近的一次。確診病例在酒店住了3天,其中2天和我們的行程重疊。

我開始不停地在社交媒體上搜當地疫情:酒店被封控,所有游客留在房間,機場防疫升級。雖然寫過很多疫情稿件,但我還是不停地查找密接、次密接的詳細定義和管控措施。

“算同時空伴隨,

參照密接‘14+7’

。收拾行李吧,一家三口都得集中隔離14天?!毕挛?點,在經歷三亞電話流調、社區(qū)報備后,社區(qū)工作人員最終通知我。

第一反應是積極配合。

隔離期間的精神食糧

我和老公邊向雙方單位匯報,邊搬出兩只30寸行李箱,換洗衣服、洗漱用品、電腦、書、玩具、食物……還剩點縫隙,老公塞進一罐茶葉,我放了4顆咸鴨蛋。

收拾完,我們冷靜下來,坐在沙發(fā)上討論隔離會面臨的問題。

首先,自由、空間受限。當時覺得大人應該能承受,兒子太小,可能待不住,就多備些書籍、玩具,把平時不用的iPad也帶上了。

其次,工作不便。老公原本要出差,我計劃的采訪也不能完成了。雖然領導安慰“防疫更重要,好好配合”,大部分工作也可線上完成,但總覺得內疚和不安。

我懊惱地問:“三亞是我說要去的,酒店也是我挑的,最后害得我們三個都要隔離……三亞那么多酒店,怎么就被我們碰上了?”

“你挑了兩個酒店,最后不是我拍板定的這家嘛,怎么就都因為你才被隔離的?”老公寬慰我:“不就14天,沒事!”

當晚接近午夜到達隔離酒店,剛從自責懊惱中緩過來的我看到酒店“盲盒”開得并不盡如人意,再次沮喪。但既然無法改變,也勸服自己接受。

努力自洽:時間表、書和運動

隔離次日起來,我一邊收拾房間,把地板、桌子、洗手臺擦了好幾遍,努力讓這個空間變得好些,一邊琢磨得定個每日計劃表。

因為孩子年幼且之前行程重合,我們被允許在同一房間隔離。我和老公白天有工作填充,但精力旺盛到爆棚的男孩,不給他安排到盡量滿滿當當,這封閉空間里的時間就真的沒了盡頭。

個性使然,加上母親的責任感,我從前一天的負面情緒中掙脫出來,鉚足勁想過好14天。

“三個人14天集中隔離,還挺酷的,可能老了都能吹牛。”我振奮精神和老公說,

羅列了幾項在房間內可以實施的活動以及各自必須完成的事。

寫在窗戶上的作息時間表

我和老公:工作、吃飯、運動、看書、休息;

兒子:運動、游戲、看書、學習、畫畫。

經過第一天“試運行”,又大致劃分了以小時為單位的時間表。我擦干凈玻璃窗,用兒子的可擦洗蠟筆寫下三人14天的時間表。

雖然不很精確,也沒完全執(zhí)行,但接下去的時間,

有好多個時間在這個房間里停滯的瞬間,我抬頭看到日程表,會想起“哦,今天還有這個事沒干”,非常有用。

另一扇窗上,橫坐標寫著每天的日子,過完一天圈起來,畫上一個叉。嗯,又干掉一天。

打包行李時我放進了幾十本書,還有2根跳繩。隔離中,運動和書像一圍避風港。

兒子的書全是字多耐看,平時少有完整時間講完的;我們,科幻小說、短文集都帶了。書于我,在那個封閉空間里劃起了一個舒適圈;于兒子,既是為他的隔離擴面,也為了填時間。

好幾個下午,我會消耗一袋余量不多的咖啡,找本書埋進去,哪怕只偷閑半小時。

或在20多平方的標間里找一條最長路線——從房門到窗口,來回16步,走300趟,差不多5000步。

要不就跳繩,跳2000個,心率上到160,多巴胺一開,感覺自然來。

大哭了一場

但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行的,比如保持穩(wěn)定情緒。

整個房間沒有隔斷,除了床,統(tǒng)共一張書桌,一張單人椅配茶幾,需要同時容納我和老公工作,以及一個上躥下跳的孩子。

為誰用書桌誰用茶幾這樣的小事,我都被點燃過情緒。那天老公在書桌開一個不那么重要的電話會議,我弓著背在茶幾上寫稿,抬頭見他正悠閑地喝茶開會,突然發(fā)火:“誰的工作不重要,憑什么你霸著桌子!”

在逼仄的空間流淌的,還有焦慮。

雖然被判定為同時空伴隨,不是密接、次密接,但起初幾天我們還是不停地刷三亞的疫情新聞,情緒在隔離第四天——三亞通報同酒店另2名旅客確診時達到頂峰,又隨著我們第五、六次核酸陰性結果出來逐漸平緩。

各地對同時空伴隨的隔離要求相差很大,我開始質疑14天的集中隔離是否必要,幾乎打遍能打的電話了解政策,并向社區(qū)、隔離點詢問是否有縮短隔離期的可能,沒有結果。

還有生活飲食的不習慣,不算嚴重,但日復一日的盒飯、盒飯、盒飯,逐漸讓我失去耐心和努力向好的積極性。

為了消除負面情緒,我們把盒飯盛出來再吃

隔離第八天,我照例戴起口罩,開門從警戒線外拎進三盒盒飯,打開小袋子拿出牛奶、蘋果,再解開大袋子拿出第一盒盒飯,打開蓋子。

突然,我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。

委屈、焦慮、不滿噴涌而出,感覺自己鉆進了一個黑盒子。

淚水帶走憂愁。哭完,洗臉,我換了一張面孔。

小家、父母、朋友三層支持

我叫了單外賣。隔離點對外賣種類有嚴格限制,我掐著要求買了可樂、泡面、咖啡,還有一次性餐具。

那天開始,我領來盒飯都倒在紙盤上,一人再分一個塑料碗,在促狹的茶幾上擺好餐具才開飯。這簡單的形式感,像一場情緒自救。

我們把晚飯作為固定交流的時間,像在家里。老公說起小時候在夏天摸魚抓蝦,兒子天馬行空地問十萬個為什么,我聊到讀大學時那些已久不聯(lián)系的同學——把以前沒想起的、沒空聊的聊了個遍,三個人笑成一團。

“每天晚飯就像個盼頭?!崩砜瞥錾淼睦瞎f。

14天126份盒飯,后半程就是用家人間的愛和支持下的飯。

隔離中,父母不放心,時不時送些日用品——人不能進來,物品放在保安室。這天兒子接到外婆電話后趴在窗口往下看,突然喊“外公!外婆!”還真是,停車場就在我們窗口下。

相隔13層樓的“見面”

樓下,小小的媽媽盡力仰著頭尋找:“你們在哪個窗口啊,看不到。”兒子找了個紅色的豆?jié){袋,把手伸出窗外搖,對著電話喊:“在這兒呢,看到了嗎?”“看到了,看到了!”

平時兒子每天幼兒園放學都去外婆家,現在已一周多沒見,祖孫這樣隔著13層樓見了幾面。

還有一幫朋友,有的不時來電話、視頻問候,有的每天在群里等著看我們發(fā)盒飯吃什么,有的來問缺啥要帶的,連兒子的同學、玩伴都每天電話手表聊得歡。

有失總有得,隔離不隔愛,這次算有了切身體會。

解封了,終于

時間從隔離第11、12天起快進,解封日就要到了。

買的可樂還剩3罐,算著一天一罐喝完就能走了。兒子沒看完的書還有兩本,想一天一本就結束了。晚飯時的話題,也變成“出去后最想去哪里?”

雖然后面還有7天居家隔離出不了門,但和集中隔離比簡直不算什么:可以選吃什么,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空間,快遞隨時收,寫稿子也有了書桌……

這些以前習以為常的事,那時讓我們無比期待。

提前兩天就開始打包行李,詢問離開時間精確到幾點,走前最后一晚8點就上床睡覺——我已經想不起上次對某個時間點如此期待是什么時候了。當天上午,終于在來回踱步2小時后等來那句“可以走了”。

離開時,在微信群對所有大白表達了感謝。他們中,有第一天深夜在樓下接我們到房間的“男眼鏡”,有8點按時敲門做核酸的“女眼鏡”,有每天推小車送三餐的“阿姨”,還有6點多就背著30多斤重的消殺桶消毒走廊的“大叔”。

大白送我們回家

我們走了,他們的工作還在繼續(xù)。樓下保安告訴我,這個隔離點135間房,少有空的,十幾名大白每天忙碌著。

站在隔離點門外,陽光烘熱。我們身邊除了兩只大箱子還多出個大袋子,裝著來時穿的三件羽絨衣。

回家的車上,車窗吹進來的風是暖的,春天的花是香的。

結束了,14天。這是真的。

后記

4月17日,我路過當時的隔離酒店,特意開進停車場,像媽媽那樣抬頭尋找13樓的房間。陽光刺眼,其實,即使揮舞紅色標志也難看得清楚。

爸爸這幾天住院動小手術,因疫情不能探視,我隔天以送物品為由去一趟,在病區(qū)外交給媽媽——像他們在我們隔離時做的。

不久前,我采訪一位心理醫(yī)生,談到自己隔離期間的情緒變化。

“你幾乎踩準了所有情緒產生的時間點,最初的不安、難以接受,接受后的努力,隔離七八天后的焦慮爆發(fā),獲得家人、社會的情感支持后情緒向好,隔離后期對解封的強烈期待——都是隔離人群常見的心理變化?!彼f。

所以,我把那段又哭又笑的時間里最真實的反應、身邊的人、腦中瞬間迸發(fā)的想法一一記錄下來,當作疫情中被隔離者的一個小小樣本。

那位醫(yī)生說:無需視負面情緒為洪水猛獸,坦然面對,春天總會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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