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定焦,作者 | 星星,編輯 | 方展博
25 歲的燦燦最近迷上了 " 花錢雇人和自己約會 ",從去年開始,她已經(jīng)嘗試了 300 多次 cos 委托,花費超 10 萬。
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和以往 " 租男友 "" 租女友 " 有所不同,在這類委托中,雙方多為女性,且被委托方要打扮成游戲里的男性角色。這種新型玩法雖然不能被所有人理解,但近期話題度飆升,"cos 委托 "、" 單主 "、" 委托老師 " 這三個詞,也頻繁擠占各大社交媒體。
cos 委托源于亞文化 cosplay,目前主要在乙女游戲圈(專門針對女性玩家開發(fā)的一類游戲)流行,發(fā)出委托的一方叫做單主或者夢女,被委托的一方被稱之為委托老師。委托老師接單后,需要扮演單主指定的某位二次元角色,陪伴其進行一場約會,屬于一種 " 體驗經(jīng)濟 "。
單主和委托老師多為 Z 世代的年輕女孩,所以很多人覺得這門生意還比較小眾。但實際上,它比想象中要火爆很多。
去年,cos 委托就和上門做飯、環(huán)球影城跟拍等生意放在了一起,入選十大副業(yè)之一。今年,越來越低甚至免費的委托價,和陪吃陪玩陪看牙等不斷豐富的服務(wù)類目,讓 cos 委托這件事走入了更多人的視線。
這門生意很賺錢,但也很卷。
目前,cos 委托的單價大約在一天幾百元至幾千元不等,有人不惜花重金求委托,但市場的情況是 " 供不應(yīng)求 ",剛剛成為委托老師的 " 皮蛋丁 " 表示,月初就已經(jīng)接滿了當(dāng)月的訂單,大概有十幾單。如果是小有名氣的委托老師則更加搶手,需要提前一周甚至一個月才能約到,但這對 coser 的要求也高,不僅需要和角色外形相似、能熟練模仿角色的動作甚至聲音,還要給單主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。有的 coser 接到委托后,會讓單主填寫調(diào)查問卷以便了解單主的喜好,到了見面當(dāng)天,還會給單主準備專屬的禮物。
需求多了,想入行的人也多了,多位單主的感受是,隨著這個圈子逐漸走進大眾視野,一些亂象也隨之而來。
為什么有人愿意花高價找女生 " 扮男友 "?又是誰在接單?這個市場未來會走向何方?「定焦」和多位單主及 coser 聊了聊他們眼中的 cos 委托。
花錢找女生 " 扮男友 ",是一種什么體驗?
單主 momo 給自己的社交賬號署名特意做了標(biāo)注——瘋狂沉迷 cos 委托。她入坑的時間不算長,去年高考結(jié)束她才開始玩乙游,算下來,接觸這個圈子不過一年多。
今年 6 月份,她開啟了自己的第一次 cos 委托之旅,如今回想起來仍然十分激動。" 終于在現(xiàn)實世界見到了我的二次元男主,一見面我就跑過去擁抱了。" 她說。
在眾多次的 cos 委托中,momo 的這次體驗算不上完美。她帶委托老師去了自己最喜歡的貓咖," 我比較害羞,當(dāng)時我們坐著看小貓看了兩個小時,沒怎么交流,后來吃飯時才慢慢放開,聊了很多。"
但這次 " 不完美 " 的經(jīng)歷還是讓 momo 十分開心,她把拍的照片發(fā)到自己的社交媒體上,做了置頂。
類似的案例不少。近期,在小紅書上搜索 cos 委托,相關(guān)筆記數(shù)量超過了 8 萬。內(nèi)容五花八門,有單主找 coser 的尋單貼,有 coser 的 " 應(yīng)聘 " 貼,還有一些干貨筆記。不少單主通過分享自己 cos 委托的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,第一篇筆記就收獲了上萬點贊量。
都是誰在花錢雇同性和自己 " 談戀愛 "?
綜合多位單主和 coser 的說法,「定焦」了解到,單主絕大多數(shù)是乙游玩家,沉迷于游戲里的某個角色,希望能夠在現(xiàn)實社會中見到自己喜歡的人,例如 momo 平時玩的是《光與夜之戀》,她最喜歡的角色是齊司禮。
還有一小部分人是跟風(fēng),帶著好奇心而來,把 cos 委托作為一種新型社交方式,甚至把它當(dāng)成是給自己社交賬號增加人氣的流量密碼。
當(dāng) coser 的人又是什么來頭?
他們中大部分本來就是 cosplay 愛好者,要裝扮成為游戲中的人物形象并不是難事,他們也有自己擅長的人物形象,平時會分享照片到社交平臺上。
來源 / 《咒術(shù)回戰(zhàn)》至于為什么接委托,大家目的各不相同。
有人想賺點小錢養(yǎng)活自己的愛好,這部分人占絕大多數(shù)。一位 coser 說,她最開始就是很單純地喜歡 cos 角色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能賺錢以后,就把 cos 委托當(dāng)做了一份職業(yè)。
目前她已經(jīng)做了一年,單價是 100 元 / 小時,包天 600 元。因為賺到的錢不少,她表示會繼續(xù)做下去。燦燦也告訴「定焦」," 凡是收費的委托老師,50% 以上是為了賺點零花錢。" 不過,也有家境不錯的 coser 做委托,這類人想通過 cos 委托交到一些有相同愛好的朋友。
還有人是為了打廣告,想拍點好看的照片發(fā)到網(wǎng)上漲粉。" 很多主打不收費或只收很低費用的 coser,大多帶有目的性,想找一些好看的單主拍圖,然后發(fā)到社交平臺上營銷自己。" 燦燦表示。
當(dāng)越來越多單主在小紅書、閑魚、微博等平臺上發(fā)委托貼時,大眾也充滿了疑問。
為什么有人愿意花成百上千元約一個 " 紙片人 "(泛指二次創(chuàng)作的角色,如小說角色,動畫角色,漫畫角色)陪玩?momo 沒少聽過這種質(zhì)疑聲,但她表示 " 不在乎 "。
不止一位單主向「定焦」表示,滿足情感需求是 cos 委托火起來的首要原因。
momo 性格內(nèi)向,不太喜歡社交,游戲是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,她也進一步將自己的情感需求,轉(zhuǎn)移到了游戲人物身上。"cos 委托可以讓我在三次元世界(指現(xiàn)實世界)和二次元愛人見面,這也是唯一途徑,所以我舍得把錢花在這上面。" 她說。
性格開朗的燦燦稱自己其實是十級孤獨癥患者,雖然身邊有很多朋友,但她覺得朋友間的陪伴屬于一種對等關(guān)系," 你要別人付出時間、情感的同時,自己也相應(yīng)地需要給予相同的東西," 但 cos 委托屬于花錢購買服務(wù)," 自己付了錢,就不用考慮太多。"
在體驗過一次 cos 委托后," 方腌蘿卜 " 從單主變成了一位委托老師。她感受到了跨次元陪伴的意義," 讓虛擬愛人來到身邊,這對于單主來說是一件很難忘、很浪漫的事情。"
另外,多位單主告訴「定焦」,cos 委托容易上癮,這也一定程度上助推著 cos 委托的繁榮。
一位單主回憶,cos 委托約會結(jié)束后,她剛坐上回家的車就開始流淚,不停回憶起和委托老師一起玩、聊天的快樂瞬間,哭個不停。
只要約過一次 cos 委托,就會有第二次、第三次,是很多單主的真實感受。燦燦從去年開始約委托,粗略計算大概約了 300 多次,最高記錄是一天約了 5 個 coser,集齊了《光與夜之戀》游戲里的男主。在 cos 委托上,她已經(jīng)花了六位數(shù)。
有人把 cos 委托解釋為戲劇療愈,都是采用角色扮演的方式讓人沉浸其中,從而治愈不良情緒,這看起來并沒有問題,不過由于 coser 非專業(yè)治療師,無法在委托結(jié)束時將單主從角色中引導(dǎo)出來,讓不少單主產(chǎn)生了強烈的戒斷反應(yīng)。對于他們來說,一次 cos 委托的體驗越是美好,就越想通過下一次委托,延續(xù)這種感受。
花樣多、能賺錢,這一行也很卷
cos 委托雖然是小圈層愛好,但氪金力不容小覷,而且花樣不少。
cos 委托有線上和線下兩種方式。
線上委托,是指 coser 不用和單主見面,在線上完成委托即可。形式多為被委托人扮演單主喜歡的角色,拿著單主照片合影,或者與單主進行視頻聊天,價格在幾塊錢到十幾塊錢不等。一些受限于地理位置等原因無法與 coser 見面的單主,會選擇這種方式。
雖然收費低,但積少成多,還不會花很多時間,一位 coser 表示,自己很喜歡接線上委托。
相比之下,線下委托更受單主歡迎。一般來說三個小時起步,單主也可以選擇直接 " 包天 ",收費從幾百元到上千元不等。
在約定的時間內(nèi),單主和 coser 會像真正的情侶談戀愛一樣,看電影、逛街吃飯、玩密室逃脫、劇本殺、做手工等等,甚至是 coser 陪同單主去看醫(yī)生。雙方也會涉及一些親密舉動,例如 " 擁抱 ",不過因為是同性,她們也不會覺得別扭。
這些在陪玩過程中產(chǎn)生的費用,全部由單主承擔(dān),所以算下來單主的花費遠不止委托費,甚至有單主表示,多的時候,一次就能花上萬。
這門生意看似門檻低,被委托的一方也沒有什么投入,但市場也很卷。如果想持續(xù)接單、成為頭部委托老師,coser 既要在硬件上滿足身高、顏值等要求,也要在軟件上,了解所扮演的角色性格,保證還原度,同時還要為單主提供情緒價值。
僅外形這兩項,就刷掉了不少 coser。因為需要 cos 的角色絕大部分是男生,為了滿足條件,很多 coser 會主動提出 " 可口罩焊臉(委托期間全程佩戴口罩)",同時穿上厚達 20 厘米的鞋子增高。
要做到在外形上和角色貼合,coser 通常需要化妝一個多小時,而委托過程中,coser 也要模仿角色性格和動作甚至聲音,俗稱 " 上皮 ",這并不輕松。" 方腌蘿卜 " 表示,在委托期間,很多 coser 都會提前和單主商量需要在中途 " 下皮 ",休息一小會兒。
能否給單主提供情緒價值,也是考驗一個 coser 是否合格的重要條件。
一般來說,從接到委托的那一刻,coser 就要開始做準備了。
先是給單主購買小禮物,詢問單主的喜好和禁忌點,甚至還有 coser 專門做調(diào)查問卷讓單主填寫。單主們也很重視 coser 的用心程度。燦燦表示,她有一位約了十幾次的委托老師," 每次我難受時,她都會安慰我,告訴我其實很優(yōu)秀,讓我不用焦慮,還會送我專屬的禮物,比如刻有我名字的帽子。"
由于很多單主很內(nèi)向,委托過程中,coser 也要不斷尋找話題。不止一位單主向「定焦」表示,如果遇到的 coser 冷漠或者不專業(yè),就不會再 " 回購 "。
按照燦燦約過 300 多次的經(jīng)驗來看,現(xiàn)在合格的委托 coser 不到 10%。
這導(dǎo)致想約到一位合適的 coser 并不容易,momo 介紹," 一些比較火的 coser,委托排期已經(jīng)到了明年,根本約不到。" 與此同時,隨著市場的火熱,還有大批人想要進入分一杯羹。
cos 委托能火多久?
一旦涌進來想賺錢的人多了,cos 委托也慢慢變了味。
一個最為直觀地體現(xiàn)是,不少單主遇到了 " 照騙 "。
一般來說,單主和被委托人主要通過社交平臺線上溝通,單主決定是否委托的方式比較簡單粗暴,就是看照片和視頻,衡量 coser 是不是符合角色形象,如果確認,就交付定金,線下赴約。
這也讓不少單主被 coser 的 P 圖欺騙,即便是燦燦這樣經(jīng)常約 coser 的老單主,也沒少踩坑。她給「定焦」展示了一張圖,真人和照片對比,絲毫看不出是同一人。
還有一些為了賺錢而來的委托老師之前并不了解 cosplay,只會對照角色的照片仿妝,連角色的衣服都沒準備,更不了解人物的性格特性就匆忙接單,不僅讓單主不滿意,也讓一些 coser 覺得他們是 " 玷污 " 了這個圈子。不少單主表示,按照她們的經(jīng)驗來看,踩坑率能達到 90%。
不止 coser 有問題,單主方面也良莠不齊。一位 coser 表示,自己曾遇到過為了逃避委托費,掛名吐槽、還歪曲了部分事實的單主。
此外,由于 cos 委托的定價和服務(wù)沒有統(tǒng)一標(biāo)準,單主和委托老師之間一旦產(chǎn)生糾紛,不好判定責(zé)任。
在小紅書上,單主指責(zé) coser 不用心、全程玩手機,coser 則認為單主沒有明確提出要求,雙方各執(zhí)一詞發(fā)表不滿的帖子很多。大家的做法是,把問題掛在社交媒體上,讓網(wǎng)友公開評判,同時也能讓其他人起到一部分避雷作用。
值得注意的是,即便委托這筆交易能在當(dāng)天結(jié)束,但因委托產(chǎn)生的微妙關(guān)系,在一段時間內(nèi)還很難斬斷。尤其是一些未成年人也開始接委托單,讓這一問題更值得被重視。
比如有的單主會在委托結(jié)束后仍然不斷聯(lián)系 coser,一位 coser 表示,自己遇到過缺乏邊界感的單主,會 " 視奸 " 她的朋友圈,經(jīng)常問她 " 忙不忙 "" 新接的單主好不好看 " 之類的話題,讓她感到被騷擾。也有單主表示遇到過不懷好意的 coser,有 coser 在得知她家境不錯后,誘導(dǎo)她不斷為自己消費,例如讓單主帶她去做醫(yī)美或是索要禮物等。
既然 cos 委托有市場,是否需要建立一個專門的機構(gòu)進行規(guī)范和管理?有網(wǎng)友表示,自己準備開一家 cos 委托線下實體店,在價格和安全性上都給予單主和被委托人保護,目前已經(jīng)確定了店面地址,位于二次元氛圍頗濃的上海。
不過,此舉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,大家并不清楚,甚至有人表示沒有這個必要,情感服務(wù)無法標(biāo)準化。
提到將 cos 委托做大、產(chǎn)業(yè)化,很多人想到了曾紅極一時的女仆咖啡店和執(zhí)事店,它們都是二次元文化與體驗經(jīng)濟結(jié)合的產(chǎn)物,主打餐飲 + 陪伴,試圖給顧客來一次心理按摩,但后來出現(xiàn)了各種問題,既有經(jīng)營上的隱形消費陷阱,也有文化上的沖突,比如被默認為是 " 二次元 " 聚集地而非治愈普通人,以及不時傳出此舉涉嫌物化女性等言論,最終這些店大多涼涼。
如今文化的這道坎依然存在,一些人認為 cos 委托涉及灰色地帶,還有一些人在不了解的情況下,對 cos 委托有了刻板印象。比如一位 coser 就表示," 很多人覺得約委托的單主都是喜歡同性的人,但實際上不是,她們很多都是喜歡看言情、追古偶的女孩子,有著正常的情感需求。"
目前,cos 委托處在野蠻生長中。不過不少 coser 很 " 清醒 ",cos 委托雖然火,但沒有人會專職做委托老師," 這玩意主要吃青春飯,單子也不穩(wěn)定,學(xué)生群體會一邊上學(xué)一邊接單,有工作的人,更多是周末接。"
* 應(yīng)受訪者要求,文中燦燦為化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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